(图片为《动物精神》封面)
理性之外(二十一)
清木远
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中,我们的行为结果至少取决于三个因素,客观规律,世界观,信心。客观世界的运行规律,人们用于判断未来和做出选择的世界观,以及我们对待自己世界观的信心。简单的分析会强调前两者,却将第三个问题忽略在外。大部分解释经济运行的努力都是如此,因为加入信念体系的不确定会让诸多问题变得不好处理。所以我们简单地假设人们对待真实世界的看法跟客观规律相互印证,不断趋近。
如果真是如此,真实经济世界的波动幅度并不会很大,短暂地偏离均衡并不足以让整个体系失衡。但是一旦加入异质的信念体系和主观认知的不确定,波动就会被放大,如果让主观的信念体系随着真实世界的波动幅度增加,这种波动可能会极大程度地增长,以至于不断放大经济自身的振幅。如果想理解真实世界的经济运行,这一项工作迟早要做,否则就终究是纸上谈兵。
理性预期革命的倡导者之一萨金特对这方面的工作就很感兴趣。理性预期的假设让问题变得简单,但是萨金特等人则要想得远很多。他和另一位诺贝尔奖得主汉森,从很早就开始考虑信念体系波动本身对于经济运行的意义。简单讲,过去我们假设市场里的个体对于经济运行规律有一套固定的认知模式和看法,而不去深究人们是否真地对自己的看法深信不疑。两位经济学家则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人们怀疑自己的世界观怎么办?比如,正如上次我所说的,有些谨慎的个体也许会考虑最坏的情况,假设自己的世界观彻底错了,将这一点考虑在内,再做决策。
在外部世界较为平稳的时候,我们的内心波动也许是较为有限的,不那么乐观,也不那么悲观。但是,在外部世界激变的时候,我们的情绪也会随之变化。市场不断超出预期的,乐观加码,而相反,在市场总是低于预期表现的时候,我们的悲观也因此放大。所谓乐观,其实是对自己的世界观越发自信,所谓悲观,则是对自己的信念体系越发怀疑。经济的波动加码也就因此不言自明。
如果这样来看,那经济周期实则不只是生产消费的周期性变化,也同样是人们对市场主观看法的周期,或者简言之,是信心的周期。凯恩斯在《通论》中所说的“动物精神”就含有这样的意义。这些想法被搁置了很久,金融危机后被重新提起。席勒和阿克洛夫的《动物精神》里将信心乘数当作一个解释非理性繁荣的因子,而最近读的几篇论文都讲到这些问题。
萨金特和汉森发现,人们信念体系的不确定在解释市场的波动方面要胜于单一的风险概念。股票的股价很可能不只是对收益和波动性的看法,还包含着对于主观状态波动的爱憎。按照经济学的术语,一个考虑了模型设置错误的可能的信念体系要比盲目相信的体系更有“强健性”,也更好地应对外部世界的波动。一个很好的例子是金融市场,成功的投资者对于市场变动的看法通常都是介于信与不信之间。过度自信是盲目,随波逐流则是平庸。成功的投资理念都是在稳健和变通之间找到合宜的平衡。生活也是如此。
不过,《黑天鹅》的作者塔勒布则又进一步,它不仅要应对波动的稳健性,还要求在波动中获益的“反脆弱性”,这是他的特立独行,但坦白讲,大部分人、大部分事儿不见得能反脆弱,能做到强健就不错。
这些对经济周期的新阐释带给政策制定者和市场参与者很多重要的启示。政策制定者需要在信心膨胀的早期泼冷水,提前预防泡沫膨胀;而在萧条来临之前稳定信心,避免下降螺旋。道理是这道理,但这些都是纸上谈兵。 而对于市场参与者,在群体疯狂的时候保留一份冷静,悲观地乐观;在一片黑暗时则淡定一些,乐观地悲观。当然同样的道理,说易行难。
归根结底,人性就是人性,能克服人性弱点者归根是少数。
注:本文参考了两篇论文,Bidder, Rhys. "Animal spirits and business cycles." FRBSF Economic Letter(2015): 05.;Bidder, Rhys M., and Matthew E. Smith. "Robust animal spirits." 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 59.8 (2012): 738-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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