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http://fairbank.fas.harvard.edu/about-fairbank-center)
海外汉学:一个“可能”的中国
——给读者们的一封信
杨松林
亲爱的读者们:
无论身处何处,我们都在切身实地感悟和体验着中国面对现代化和全球化冲击下的矛盾和张力。多元文化的融合与抵抗,本土传统的继承与否定,已经成为了我们作为中国人,所必须要共同面对的课题。
处于海外的同胞们,相信你们对于这种矛盾的体验最为感同身受:在开放的意识主导下,越来越多的华人开始走向世界:唐人街上粤语国语闽南语交相辉映,英语作为后殖民学者口中的“霸权语言”,竟在自己的领土中失去了主导;可也正是这逐渐庞大的华人群体,在面对融入英语主流社会的难题时,虽不必如前辈般以自我强迫适应防止“被边缘化”,但固守自己的文化圈子,缺乏交流的动力,也引发了许多其他群体的偏见和歧视。
这种体验,被许多学者称之为“多元现代性与主体的互动”。也就是说,带有主体意识的群体在面对全球化语境下的现代性冲击时所产生的抵抗、反思和重构,都属于这种互动范围内。而这种互动在作为中国面对全球化的先锋群体:海外华人群体的呈现,无论形式还是内容,都对地缘意义上的中国在如何应对多元现代性的课题上,有着参考的意义和价值。
(图片来源:http://en.wikipedia.org/wiki/Chinatown,_Toronto)
某种程度上,带有先锋性质的海外华人群体研究,成为了观察中国人在面对现代性冲击下形态表征的试验田。他们在多元社会中的行为举止、心理状态及由此形成的整体特征,都会成为本土中国的参照系。换句话说,海外华人和同一社会的不同族群的沟通与冲突,共识与偏见,都在另一个维度上,塑造着多元现代性下“可能”的中国。
鄙人不才,在海外从事中国的研究工作。这种多元现代性在学术领域中带给中国研究的冲击,我自然也是感同身受。海外汉学家们观点和研究角度的形成,一方面与西方学术传统相关;而另一方面,则和他们从世界体系中对中国所处地位的观察密切关联。简单的说,他们所研究的“中国”,是处于世界话语体系中,与海外华人群体息息相关的“中国”,而与本土的中国并不能完全等同。由此,海外汉学也是一种“先锋研究”。他的研究对象,正是这个“可能”的中国。
历史充满各种可能性,不会按照线性思维亦步亦趋。海外汉学所探讨的“中国”,仅仅是一个试验中的中国,一个可能的中国;它并不确切指向着本土中国的发展道路。但至少,它的研究,无论超前还是滞后,都可以为本土中国的现代化发展道路提供另外一种视角,一种批判和反思的思路。
在国内的读者朋友们,我们正在面对的现代性冲击,也许和海外华人群体的经历并不完全相同,但迷茫、痛苦与进步、乐观并存的矛盾心态,我相信是共通的。这种心态的形成,自然和中国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充满的不确定性密切相关:我们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却对这条道路能否通向对岸的问题茫然无知。正如格式塔心理学强调的“完形组织法则”一样,群体所呈现出来的社会心态,是由个体按照一定的形式组织形成,因而本土中国作为集群所表现出来的不安与矛盾,也能从每一个中国人的心态中体现出来。一方面,我们都向往着北上广深港澳台,崇拜着理想的力量,并乐观地坚信凭借自己的实力和背景,能攀爬到梦寐以求的巅峰;而另一方面,面对着多元文化的冲击和城市的快速运转,我们又显得那么焦躁和急不可耐:地域攻击,社会谩骂,乃至种族歧视和群体歧视,这种原本只是在中学课本里展示的,对于西方资本主义罪恶性批判最为深刻的部分,却出现在了我们的社会里,甚至在被粉饰后,成为了中国现代性话语体系中具有合法效力的一部分。
福柯说过,历史的发展是断裂而非连续的。这种断裂的现状,很容易引发社会的不安情绪。而当代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中,在群体广泛焦躁情绪形成前,许多知识分子就敏锐地体会到了这种断层引发的对未知的恐惧心理。于是乎,提出新的方案,以搭建新的历史连续性,便成为了每一个思想主体的应有诉求。和民国的前辈一样,不少学者对这个充满现代性矛盾和张力国度的未来走向,有着不同程度的思考。或者回到农村,或者搭建城市公共空间,或者族群沟通,或者坚固守本。但无论哪种方向,他们对现代社会的单线发展方向,有着担忧和不安,也有着批判和反思。正是这种汪晖所描述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内在紧张”,形成了现代化建设的不同方案,对单一线性的发展道路予以消解。
也正是这种知识分子面对历史断裂的紧张、批判、反思和重构,让这个现代化的社会,充满了不断发展的可能。也许这种可能性,才是现代化发展的动力所在吧。正如福泽谕吉在谈现代文明社会时,认为其形成的标志在于内部存在自我反思和自我发展的机制。而重新挖掘出这套自我反思的机制,并提供一种反思的角度,一定程度上,便是本版块介绍当前汉学研究成果的意义所在。
也许它不完全符合中国实情,也许它带有很多偏见(正如哈贝马斯对于后现代、新保守主义批判的重新解构一样,若我们对海外汉学做出新的解构,就会发现其自身亦是线性思维的产物,也就会带有很多现代主义的共性,关于这种线性思维我会另文阐释,这里一笔带过);但崭新的观察角度,内在的先锋气质、具有试验性质的研究成果,在中国面对全球化语境后现代性乃至多元现代性冲击下自身发展的解构、反思和批判过程中,海外汉学或许可以提供一个不一样的思考方式。费正清、史华慈、列文森作为60年代海外汉学研究的代表人物,其观点和研究思路对于今天中国发展的影响已经自不待言;而最近孔飞力、魏裴徳和史景迁在国内学术界受到的热烈程度,同样也说明这种研究方式的独到之处。
我不乞求板块介绍的所有观点都能得到认同,正如人文学科中本不存在万能的答案一样。倘若由此激发读者对于中国现代性和线性发展道路的批判和独立思考的兴趣,板块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新媒体作为全新的传播媒介,在化解信息交流的时空局限上,有着独到的优势。我感恩wethinker提供的这一平台,也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能搭建海外人文学术前沿与中国思想界的桥梁。秉承着哈贝马斯的愿景,我将不遗余力地将西方的汉学研究,与国内的现代性批判进行对接和沟通,从而让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作为一项未完成的事业,能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与君共勉,
松林致上。
★本文为微思客海外汉学系列的开刊语,由微思客首发。如果需要,欢迎转载,但务必完整保留此说明,并注明:本文转载自“微思客WeThinker”微信公号(wethinker2014),并附上本网页链接。作者杨松林,多伦多大学东亚研究硕士在读,关注海外中国研究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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