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看不懂的就是艺术」!?

法兰蔻

这篇文章是回应卡特陈在微思客推送所写一句话的回应：坊间流行这样一种说法——「看不懂的就是艺术」。

我们常常看见类似这样的言论，并被这样的言论打断了我们进一步了解艺术的可能性。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思考「为什么我们看不懂艺术」?我们看不懂的艺术是哪些艺术?是哪个时代的艺术? 坊间流行这样的说法当中所指的「艺术」，我想或许是指「当代艺术」。「当代艺术」有两个意涵，1960年代后期以后发生的艺术或者当下正在发生的艺术(回复G4与G7)。若是这样，我们可以进一步提问，为什么我们看不懂当代艺术? 何谓当代艺术?

在回答我们看不懂的当代艺术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先来想想我们看懂的艺术是属于哪些时代，那些时代的艺术有着什么功能以及艺术形式是什么。

简单地说，人类了解世界是透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与触觉。一般身体状态正常者，都可以透过这五种感觉了解或认识世界，而且认识世界的方式可以透过口传的语言，诉诸书写形式的文字，透过视觉去观看的影像(平面，立体，3D，4D，具象与虚拟)，透过品尝认识世界的各种不同的食物与味道。而艺术只是其中一种表现形式，让我们去了解，认识与思考世界。

艺术的表现形式大致可以分成视觉艺术与表演艺术。我们所熟知的视觉艺术基本上包含精致艺术、应用艺术、装饰艺术与工艺等类型，如绘画，雕塑，摄影，版画，影像或电影。表演艺术大约可以分成音乐，舞蹈，话剧，歌剧，音乐剧等等。然而，在20世纪以来，艺术表现形式的界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分辨，有些视觉艺术运用了表演艺术的概念，有些表演艺术也融入了视觉艺术的元素，这或许就是我们难以理解当代艺术的主因。

法国博物馆学家维荷尼克˙安瑞-安德森在她的一本小书，台湾翻译成《艺术有什么用》若用法文标题 l’Art pour Comprendre le Monde，直译成中文，简单地说，她认为「艺术是为了理解世界」。维荷尼克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艺术有什么用，她将艺术的功用划分成五种：

艺术，用于人世的活动

艺术，用来征服美

艺术，用来诠释世界

艺术，用来见证、教育、思考

艺术，用来抒发情感

若艺术是为了理解世界，那么，了解每个时代的精神与特色将是我们了解那个时代艺术的必要方法：要了解希腊艺术，那么必须了解到希腊神话世界对于希腊人的影响层面；若了解希腊神话世界的话，几乎可以正确解读希腊时代的艺术表现形式。

中古世纪的艺术主要服务的对象是神以及神的代理机构及代理人，教会透过艺术让不识字的信徒，可以透过影像表现形式了解神的世界；了解旧约圣经的内容将是了解中古世纪时代的艺术的最佳法宝。

文艺复兴时代，人们将自己的目光从神转回到自己的身上，人们开始好奇“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开始认识世界，开始记录世界，开始透过艺术来表达人类的思想。

工业革命以后，科技的进步，方便艺术家进行室内与户外创作，改变艺术表现形式，艺术创作开始多样化，所面对议题也不同，了解那个时代的艺术我们就要了解那个时代特有的时代精神。直到20世纪走向21世纪，我们所面临的世界越来越复杂，因此，艺术家可以使用的题材也越来越多样，想要表达的议题也越来越复杂，对于观众而言，我们必须同步进步才有可以了解艺术家眼睛所见的世界，以及透过手中所呈现的艺术形式。

以上是西方(欧洲)的艺术史，而世界各的的艺术史?东方的艺术史?这里也提出一个议题，东方人要如何理解西方的艺术史? 东方人了解西方艺术史或者各国艺术史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能是明年盘古客版块继续思考的问题。

我们继续回到(西方)当代艺术的议题。

我们进一步去思考当代艺术与前一代/以前的艺术有什么不同。 当代艺术最大的特色在于它的提问特性，当代艺术不再给一个终极答案，艺术提出各种不同的问题，向观众提问。从这个时代开始，艺术改变它给予人类了解或认识世界的答案的模式，艺术家试图透过艺术表现形式不断地对人类提出问题，期望我们去思考我们所处世界的状态与面貌。艺术不再给我们答案，而是挑战我们的思想，这或许是我们看不懂当代艺术的原因。

若要了解当代艺术，我们或许要先了解当代艺术的主要特色是什么?

当代艺术的表现手法与艺术家的创作是无所不用，Duchamp的现成物「泉」颠覆了我们对于当代艺术的认识。
任何媒材都可以成为当代艺术的媒材，特别是惊世骇俗的材料，1960年以后，摄影，录像与数字影像更丰富艺术媒材及艺术表现形式，甚至行动艺术家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是创作媒材，进行创作，最有名的行动艺术家始祖就是Marina Abramović 。

艺术的表现形式以嘲讽、荒诞不经，滑稽，虚荣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例如沃荷的「康宝浓汤罐头」，赫斯特的「献给上帝的爱」的那颗镶嵌着8601颗钻石的骷颅头。

艺术展示的地点不仅仅是在传统的教堂，画廊，美术馆与博物馆，艺术从室内走出户外，出现在各种不同的地点。艺术不再掌握在精英阶层的手中，艺术与公众生活更贴近。

观众不仅仅是观众而已，观众也走入艺术创作的角色当中，艺术家开始注意与观众互动的模式与形式；艺术家更重视或者呈现自己本身，我们甚至可以说艺术家就是艺术品。

当代艺术的特色与传统经典艺术这么大的不同，不同于传统的艺术形式，我们之前所训练的艺术素养已经不复使用。我们需要引入一些新思维与新思想，新的观看艺术的方式，让我们走进当代艺术世界。那么改变当代艺术的时代背景是什么?

世界越来越复杂，人们所面临的难题越来越多，我们必须要了解21世纪人们所面临的新的时代挑战是什么? 或许最简单的一句话是全人类所面临的就是一个乱世乱象，让我们不知所措。这些乱世乱象包含着从自然界的天灾(气候变迁，全球暖化)，人祸(全球政治议题，经济或金融问题，能源问题，食物与食安问题，20世纪所遗留下来没有解决的问题，例如殖民问题)。

科技快速改变人类的生活模式，我们必须具备21世纪的数字素养，尤其是行动网络，云端与计算器运算的大数据，不断地影响我们的生活。

若我们不了解我们所处时代的特色，那么，我们去了解当代艺术是有其困难性。艺术家透过他们的眼睛，创作出来的艺术品是反映当代议题。要了解艺术品，就需要先了解这些当代议题是什么，才可以了解当代艺术。

刚刚提出了一些当代艺术的特色是以西方当代艺术为主，然而，全球化，科技进步，将这些西方艺术的潮流透过各种不同形式或方式从西方输入东方，东方的艺术也融入西方，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艺术或许跨国界之余，也具备在地文化的元素。这样的艺术混种也让我们难以接触当代艺术，在于艺术的创作源头与呈现方式的复杂性。

以2014年台北市双年展为例，策展人想要让观众去了解的就是我们人类(人类世)对于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与人为环境造成剧烈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反过来又影响到我们人类，身为人类的我们要如何面对这些负面影响?策展人在处理这个全球性议题时，邀请世界各地的艺术家，用他们的手与脑来表现自己对于这个议题的看法，回馈在地文化，策展人邀请台湾十位艺术家来处理他所关注的议题。若我们可以了解他的策展理念，那么离了解大部分的艺术作品就不远了。

写这篇文章的同时，刚好看见台湾公共电视在访问一位迪斯尼动画师刘大伟对于艺术与艺术家的看法，他认为艺术家必须找出自己艺术创作的独特性与独一无二，有了这样的独特性，艺术的价值才是没有时间性的，是永恒，是可以流传久远的。我想这一句话回应了我持续推送艺术与文化版块的原因在于钻石虽然是永恒，值得拥有，但它毕竟是物质性，也可以被转换；艺术绝对值得您拥有，艺术在人们面临困难与挑战的时刻，可以依旧保持初衷，坚持理念往前走的一道微弱永恒的光芒。 

★本文经作者授权由微思客推送,首发于“微思客WeThinker”微信公号（wethinker2014）。作者法兰蔻，台北人，系微思客总监，博物馆工作者。 如需转载，请附上本说明，并附上本网页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