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婚姻与迷失
——婚姻是如何腐蚀爱情的？

李汶龙

爱情最终走向了婚姻，这被视为是再美好不过的画面。但之后呢？婚姻之中，爱情又是什么样的状态？在我看来，《迷失东京》这部电影就是在反思爱情与婚姻的关系。

“迷失东京”的原名为lost in translation，翻译后丢失了一个重要的元素：语言障碍。电影中的爱情故事正是通过语言障碍铺陈开来。两个美国人因为不同原因来到东京，基本不会说日语；尤其对于男主而言，迷失在陌生语言的几天日本生活着实煎熬。但不得不承认，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可以战胜生活中很多的麻烦。从一开始两人都想尽早离开这个陌生国度，到末尾两人都留恋不舍，电影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折，而转折的契机就是因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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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部电影刻画的爱情并不是自由的。男女主角都是已婚之人，准确来说，他们是婚姻的“受害者”。两人年龄相差很大，代表了婚姻的不同阶段，一人新婚只有两年，而一人已经历二十五载。编剧巧妙地让二人之间产生了感情，使得整个故事完整而饱满。在婚姻这座“围城”之中，两人生活得都不愉快，甚至痛苦到每夜失眠，这个共同点也让他们偶然地在异乡相遇。

他们深爱着自己的伴侣，但面对平淡如水的生活他们并不快乐。男主Bob的妻子自从有了孩子，就似乎不再需要他了。痛苦地Bob在婚姻中找不到位置。女主Charlotte的丈夫是个工作狂，嘴上挂念着“爱她”，在生活中却吝啬与妻子共度的时光。选择逃离，似乎是现实注定的。

两人都很珍惜感情，但无奈另一半总是不给自己应有的回应。进入中年危机的Bob在一次醉酒后很想和老婆畅聊一阵，但还是被妻子无情拒绝了，想最后说句I love you，却听到电话那头已经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最让人无奈的是，妻子的理由是那么合理：她需要照顾孩子，而无暇再顾及丈夫是什么感受。Bob在电影中说道：“孩子的出现，让你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原来的生活再也不会回来。”他很怀念以前和老婆一起说笑的日子，但自从有了孩子，自己的另一半就不再“需要”自己。要知道，“被需要感”对于一个男人的意义，与“安全感”对于女人的意义一样重要。两人的感情并没有任何故障，而只是婚姻让爱情褪了色。去日本，他本想获得一份宁静，但是连续几天痛苦的遭遇让他很后悔做下来东京的决定，唯有在酒吧里喝酒抽雪茄，似乎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也正是在这个地方，他遇到了真爱Charlotte。

类似地，Charlotte也对婚姻感到迷茫。结婚两年，她已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结婚。她和丈夫之间看上去还是彼此相爱，但感情却已经进入深层危机。看完电影，我很赞叹Charlotte的包容。在丈夫忽视自己的情况下，她依然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即便丈夫给予她的只有在失眠时的呼噜声。丈夫抱怨她抽烟，但却从来没有问过为何要这样做。在后来与Bob一起去唱KTV的时候，她唱出了自己的心声。她想要的，仅仅是“making notice”。她尝试自己化解内心的不平静，去寺庙、去插花、去看自助书籍……在去富士山的一次单人旅行中，她看到了一次传统的日本婚礼，长长的石路上，牵着手的新人缓缓地向前走着。Charlotte静静地看着这个仪式，不知道当时她在想些什么，是会想起自己的曾经，还是这对新人的未来。

困于婚姻中的两人在日本策划了一起“逃离”。在酒吧里，Bob打趣说他要策划一起“越狱”，逃离这间酒吧，这座城市，这个国家，问Charlotte是否愿意一起。当时看来这只是一个笑谈，但却传递了他内心真实的欲望。后来的故事，真的就是这样一起“逃离”。

在互相陪伴的短暂的几天里，两人都很愉快，一起喝酒，一起泡吧，一起坐在电视前，一起仰在床上谈心。两人的关系很纯洁，没有发生任何男欢女爱，即便酒醉之后，Bob还是把Charlotte抱到床上，就忍者欲望安静地离开了。他们只是相互陪伴，但这已足够给予他们久违的爱情体验。离别时，看着Bob憋屈的眼神，想必所有观众都要苦恼至极，但导演用经典的拥吻结尾，给观众心中强烈的情绪提供了释放的窗口。两人相互承诺，短暂的“逃离”仍未结束，未来仍充满刺激和希望。

看到最后一幕两人开心地笑着，观众应该会满意这一结尾，但我确久久不能释怀。电影倾向性地表达了爱情这一面，却有意忽略，或等待观众延伸另一面，那就是婚姻的现实。电影中，两人在语言的迷失中相遇，最终找到了平静和归属；但在两人各自婚姻的迷失中，却一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电影结尾，当Bob坐进车里，似乎此前憋闷于心中的愁苦都随风散去，汽车离开，音乐响起，镜头指向蓝天……但是，两人的爱情越甜蜜，两人的未来越美好，就越暗示着婚姻的无奈和无法拯救。

对于未婚的人而言，看完这部电影的感受真的有些难以表达。电影在歌颂爱情，却同时揭露着婚姻的残酷。即便最终两人能够修成正果，进入到新的婚姻中，是否又是一个新的循环？当所有的浪漫和期待为现实所替代，留下的是一种无法超越、无法控制的不确定感。

爱情的意义是什么？在婚姻中，爱情又以怎样的形式存在着？或者，是否爱情会被时间冲噬而消失殆尽？在Bob最后给Charlotte的悄悄话中，导演蕴含了一个开放性的答案，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都留给观众自我延伸。（网络上有两种版本，一种是“When John is readyfor his next business trip, go up to that man and tell him the truth, okay?”；另一种是，“I have to be leaving,but I won't let that come between us, OK?”）

借用钱钟书先生的名言，看完这部电影，对于“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我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在“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这样一个婚姻迷城中，如何找寻自己的位置？迷失之后的逃离是否是注定的事实？

在我看来，并非如此。迷失时注定的，但逃离却未必。电影里Bob有一段经典的话：“25年的婚姻，除去睡觉用掉的8年，只剩下16年。对于爱情而言，‘我’也只算是一个‘未成年人’。婚姻中偶尔会有波折，但是多少自己已经可以驾驭。”学会正视感情中的风浪，以及驾驭波折的能力，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必须要经历的。最幸福的爱情也并非一帆风顺。因而，最终的问题还是落在了个人的价值观和抉择。Bob的妻子选择不再需要他，Charlotte的丈夫不愿多付出关心，这只是基于个人的选择，而不是绝对唯一的选项。

也许看这部电影的意义，就在于去反思一下婚姻可能对爱情带来的伤害，并且给自己打一剂预防针。无论怎样，不要再进入婚姻围城之后就“缴械投降”，就用婚姻完全覆盖了爱情，在婚姻的现实中随波逐流。用弗洛姆的话说“爱是一种态度，一种能力，而不是一种状态”。爱情是一株惊艳但脆弱的花朵，如果不经意呵护，必然会被现实碾压。挑战“七年之痒”，也许第一步就是不要让婚姻的现实完全吞噬了自己，而我们惟有借助爱的原始力量才能实现。 

★本文经作者授权由微思客推送,首发于“微思客WeThinker”微信公号（wethinker2014）。作者李汶龙，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传媒法研究中心研究员，微思客WeThinker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