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背后的政治学

杨弈

新派畅销书作家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藏海花》以及《沙海》在海内外拥有众多粉丝。他在此系列的作品中勾画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以世界的“终极”为噱头，以张家、汪家以及我党之间的恶斗为核心，以铁三角之间的兄弟情为主线，深深吸引着读者，洋洋洒洒地泼墨十余本，写作的时间跨度也近10年，且尚未终结。本文将从三个政治学视角来探索南派三叔的小说布局思路，解密分析何为世界的“终极”。

视角一：毛泽东的长生之旅？

作者在《盗墓笔记》九本书中标记的最大的幕后黑手是“它”，这个“它”到底是谁，显然不是裘德考这样的大龙套角色？“它”意指49年以后开始主宰中国命运的共产党：以张大佛爷为首的一只张家分支，建国后成为我党统战的重点目标，因为张家本身寿命就超出常人，活到百余岁依然身材健硕，所以张大佛爷迅速得到了组织高层的信任，在以周恩来为首的毛泽东长生幕僚团的授意下，在全国各地搜寻张起灵，意欲进入张家古楼，对毛泽东进行长生仪式，怎料这几十年前的一系列行动，引出来了千年的盗墓传奇以及现世生活的血雨腥风。

没有哪个帝王可以长生不老，但也鲜有帝王愿意放弃权力宝座上的物欲诱惑。毛泽东追求长生的意愿是本书的一大点睛之笔，作者显然对他的长生给与了负面的评价，从谢连环与吴三省的视角来看，让领袖长生，对中国，非幸事。而谢家和吴家无疑代表着中国的中坚力量，一个流动在乡村与城市间的中上产阶级，他们的身份有如解放前的乡绅，代表着中国地方利益集团，甚至可以说他们在60-70年代，经历了大跃进与文革的痛苦之后，代表着中国希望改变的意愿。毛泽东倘若真的长生，中国的政治制度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周恩来显然难成改革派，尽管他对邓小平为首的利益集团掩护有加，但是他尚不具备做领袖的魄力，从他对华国锋接班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不会背离毛泽东的意愿而走的太远。如果领袖长生，现在的中国有可能成为今时的朝鲜，改革派尚难自保，更不用提带领中国人民致富了。

但是，历史应该给毛泽东一个公正的评价，在他的一生中，是否有过追求长生的意愿呢？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几本毛泽东传记以及他的私人医生李志绥的回忆录来看，他虽然贪恋权力，但是仍知天命，对他的形象与思想永垂不朽有所寄望，对肉身的永恒恐怕也只限于天安门广场那座水晶棺了。

视角二：张家和汪家到底代表了谁？

在《盗墓笔记》完结后，南派三叔分别写作了《藏海花》与《沙海》，这两部均尚未完结，很难下定论，但是从中不难看出作者构思的新端倪。从《藏海花》的开始，到《沙海》的愈演愈烈，南派铺下了一张更大的网，似乎中国朝代的更替与帝王的兴衰，在一个强大家族的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个家族到张起灵（《盗墓笔记》中的“闷油瓶”）时已经需要借助老九门的力量来捍卫这个家族所发现的最大的秘密，也就是世界的“终极”，而这个家族也有一个对立面，汪家。汪家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制约张家，张家盗墓，汪家就以“黑飞子”的存在来监视张家的一举一动，有看不惯的行为就杀无赦，南派并没有写出汪家认为什么样的盗墓行为是不可接受的，因为汪家本身也仰仗于盗墓生财。在《沙海》中，我们可以从黎簇打入汪家后的经历来分析：汪家是一个草根组织，它的成员包括最底层的民众，他们远不如精英富有，但这不代表他们缺乏更强有力的社会网络，举个例子，如果有一个国家，张家可能控制了各大部委，电力部长是张家人，他们看似呼风唤雨，但执行力却远远不够，比如张家想对一个地区拉闸限电，部长不能亲自去干这些事，他需要有执行这个命令的电工，而汪家的人就是这个电工，他是具体的操作者，他控制着事情具体的走向。说到底，这个故事的发展，从《盗墓笔记》的官民斗，走到了《藏海花》与《沙海》大社会背景下的草根对精英。最后谁将胜出不言而喻，南派也会给众多男主角一个交代，但是从历史的洪流来看，汪家如果真的存在，恐怕它战胜张家的几率会更大。

视角三：到底什么是世界的“终极”？

《盗墓笔记》大结局，小哥张起灵代替吴邪镇守长白山下的青铜门，守护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南派三叔在一次访谈中说出的“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也成了令盗墓迷深为感动的经典台词。究竟青铜门背后的“终极”是什么？这个问题深深牵动着粉丝的好奇心。南派也在小说中，试图给出一个答案，但每次却欲言又止，如鲠在喉。在《沙海》的后期，他通过黎簇的嘴，说出了其中的一些奥秘：

“长生不死药为何可以不死？长生不死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符合逻辑。如果按照你说的思考方式，我就要来反驳你给我的基本概念，不能你说有长生不死药我就相信有长生不死药。事实上，长生不死药这个东西本身，也更像是一种统治偶像，它真的存在吗？”黎簇摸着下巴：“如果长生不死药是存在的，那么所有的整个故事，就处在一个神话的范畴里，是，听上去很神秘，远古的秘宝，那整个这个巨大谜团里的所有人，也不过是小说家的智力范畴，我感觉上是一群写小说的人在一个故事中博弈的感觉，如果周穆王真的那么厉害和聪明，他的智力不应该陷入在这种故事性的谜团里。”

黎簇继续说道：“我就在想，如果没有长生不死药呢？几个关键点，第一，这件事情和统治没有关系，显然这件事情延续了上千年，这么长的时间，权力、爱情、财富都已经不重要了，周穆王不是为了统治。那在整个神化的故事中，长生不死药那么的显眼，似乎只有一个目的——掩饰。他在用长生不死这个封建概念，掩饰他不想让其他人了解到的信息。反推回去，还是那种思考方式，不能认为周穆王天马行空的编了一个故事，如果他天马行空的编了一个故事，说明事情的真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他可以不说，他既然要编一个故事，那就是很多信息已经暴露了出去，他需要这样的故事来使得这些信息得到解释。那我们提炼出这些信息，这些信息是周穆王真实经历的事情，他用长生不死的假象遮掩了这件事情。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长生不死的传说和西王母有关，周穆王西征，是史书记载的，应该没有错误。他杀入了西王母国，经历的事情，可能和他带回来的故事完全不同。周穆王在西王母国看到了什么？普通的事情，经历就经历了，为何他回到中原之后，还无法摆脱在西王母国经历的一切？他编造谎言，设局步套，所有一切的终点指向的是千年之后的现在”...

黎簇问中年人：“周穆王在西王母国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之前和我念的那首诗和考察出来的西王母国的实际情况也不符合逻辑，西王母国是奴隶制的少数民族国家，不可能念出那么汉化的诗歌。西王母国的传说，是周穆王根据实际情况杜撰的，周穆王在西王母国看到了什么？让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中年人长出了口气，就道：“周穆王在西王母国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你说的很对，我和你说的那些历史，最终都被证实是不重要的。有太多的君王和盗墓贼被周穆王的故事吸引，他们被引导着，以为自己在寻找长生的方法，而周穆王却把他们带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面前。”...黎簇就继续问道：“可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一个黑衣人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被张起灵的家族藏在一处我们无法进入的地方。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最后一波接触到这个秘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接触到这件事情的人，最后选择的方式都是把这个秘密永远的隐藏起来。”

这段你问我答似乎向我们暗示了一个关于世界终极的秘密：这个终极不是关于长生，它是一个关于世界真相的政治谎言。在黎簇看来，这个世界没有长生，周武王，张家，都在倾尽全力，以长生为诱饵来掩盖一个更大的真相。这个真相可能很残忍，接触到它的人，不是选择死亡就是选择把它守护起来，因为知道的人太多，这个世界就会终结。

黎簇的思辨其实与南派在《盗墓笔记》前五本交代的内容相悖。在那个世界里，世界上确有长生不老，只不过这个长生的方法可能令绝大多数的人难以接受。人和动物是可以共生的，就好比西王母（人面蛇身），万奴王（人面蚰蜒身形），他们和动物分享一个身体，得到长于一般人的寿命，而他们的记忆或者说灵魂，是可以与肉体分开的，可以通过一种奇异的蛇或者尸鳖来储存并转换嫁接到另一个肉体上。长白山下的青铜门后的真像不是什么世界末日而是关于永生的密秘，可惜这秘密不是简单的长生不老药，而是一种方法。使用这样的方法谁都可以不死，但过程和结果是让人畏惧的。周穆王和万奴王与西王母不同处在于，前两位选择了在西王母栖身处的坠玉以外的地方来进行长生（例如使用玉俑），所以他们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地进入青铜门或者玉俑来延寿，而在西王母处的地下坠玉，有如陈文锦所经历的那样，脱皮永生只能发生在这个特定的地点。与动物共生可能是周穆王与万奴王可以接受的长生的极限，他们可以接受自己只活100-200年，然后进入青铜门或其他地点继续延寿，但是他们不愿意限制自己的行动范围，不愿意只呆在西王母墓下那个陨石内来获得永生（这也是长生与永生的区别）。因为如果你只能寂寞地呆在一处，你永生的最终目的就无法达到，人世间的欲望，那些富贵荣华你就无福消受，永生或者长生的质量自然会大大折扣。

如果说南派三叔的写作思路与逻辑是连贯的，那么《沙海》中所提到的政治谎言应该怎么理解呢？就像黎簇所说的，单单看逻辑是否成立的话，长生本身就是扯谈，那整个盗笔故事中的张家和汪家似乎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所以对汪家和黎簇所说的话必须保持怀疑的态度。笔者认为，纵观南派的写作思路，周穆王和张家历代的族长都意识到，人是怕死的，即使有再坚强的信念，在生命尽头，都会出现无限的徘徊，如果所有人都选择在生命之末来到西王母的墓下，或者涌入长白山下，那么这些地方就会人满为患，世界也会因此而崩溃，我们就会面临世界真正的终极，这个终极，其实就是世界的终结，地球也无法容下过多的不死肉体。以汪藏海为首的汪家，似乎知道了长生或者永生这个现象的存在，汪在长白山下，看到了万奴王与动物的共生，了解到了长生或者永生的存在，但是他一直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怎么来完成这个长生仪式，所以他的家族一直在追索掩埋这个真相的张家（和他们的前辈周穆王），用尽一切力量来洞悉这个秘密。汪藏海的千年计划，就是一边渗透张家、安插内奸，一边放出各种烟雾弹，利用长生不老的诱饵，诱使各种势力插足到终极的秘密中来，老九门所卷入的政治纷争，只是汪家这一张大网下的一小部分。各种介入打乱了张家的阵脚，张家就在这种外忧内患之下分崩离析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沙海》里，吴邪几乎是用同样的手段打败了汪家，“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算是替闷油瓶报了一仇。

另外，《沙海》里黑眼镜提到，有的人比如黎簇能够读取蛇的费洛蒙，有的人比如汪家人就不可以。往古代追溯，也许现在的人类，本来就是由不同的物种进化而成的。由此推测，可以读取费洛蒙的黎簇和吴邪等，祖先都是爬行动物，或者就是青铜门后的那种爬行动物也不一定。经过千万年的进化，又离开了玉石的庇佑，特别是在跟大猩猩进化的人杂交，他们终于在外表上成了普通人。另外一些人，相信达尔文的进化论，认为人是由大猩猩进化而来，代表者如汪家。所以汪家不得不处心积虑地利用像吴邪一样的蛇的后代。双方的对立不仅是普通的家族宿怨的对立，还是两个物种的对立。

其实归根到底，在《盗墓笔记》的世界里，政治的服务对象是了解了长生或永生方法的精英阶层，比如周穆王和强大无比的张家核心，而汪家代表的草根力量一直在挑战这个格局，为什么只有社会的精英阶层才有了解和保护这个秘密的权利？为什么真相只能属于少部分人？这就好比有很多政治家一直不停地在鼓吹一个论调：在一个经济尚不发达的国家，人民不应该拥有选举的权利，因为他们还不够开化，没有足够清晰的头脑来利用与享受民主与自由。

《沙海》和《藏海花》还未结束，《十年后》也将在2015年开启新的篇章，我们期待南派三叔在新作中合理地填补上一些大坑。他不用也不会告诉我们长生或者永生的方法，因为我们从书中已见端倪，我们也不期望知道这个方法的具体步骤，我们需要南派三叔为我们打开视域，挖出和剖析这些种种“政治谎言”背后的逻辑与框架，在看似无法言喻的“终极”面前，微笑着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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