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https://goo.gl/PMN3db）

元嘉草草 | 英国约克大学语言学博士候选人

川普上任100天，各界对他的表现评价不一，我们先来看看英国邮报对于川普100天功与过的总结。

功：

1. 1. 任命Neil Gorsuch为最高法院法官；
2. 2. 退出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议；
3. 3. 下降了36%的非法入境率；
4. 4. 国家安全方面的一系列行动，包括导弹轰炸叙利亚以及航母靠近朝鲜。

败：

1. 1. 针对穆斯林国家“限入令”遭到各方反对；
2. 2. 废除奥巴马医保法案被撤销；
3. 3. 国家安全顾问Mike Flynn因丑闻辞职；
4. 4. 竞选期间承诺的“墨西哥墙”没有实现。

时间再倒回100天前，川普当选的那个瞬间，全球哗然。有人说，民调出了错，是因为媒体被精英垄断了话语权，有相当一部分美国人的意见并没有通过民调显现出来；也有人说，是因为“政治正确”过度了，即便有些民众心里支持的是川普，但因为支持川普是一件政治不正确的事情，为了避免非议，在民调时候也会说支持希拉里。

那么，到底是谁在民意调查里说了谎？选民们真的是口是心非吗？心理语言学的一个跟踪调查，告诉你答案。

德国Potsdam大学的Malsburg教授与美国圣地亚哥大学Poppels教授、 MIT的Levy教授跟踪调查了美国民众从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初选（2016年7月）到美国总统选举结束期间的民意变化。在这期间，一共有大约20000名美国民众参与到了一共11次的民意调查中。

与一般媒体的民意调查不一样的是，Malsburg教授设计的调查更加关注总统候选人的性别是否会影响民众的选择。 Malsburg教授的调查通过考察人们的语言表达以及对于某些特定表述时的反应，来“揭示”选民Ta们对于总统候选人真正的意见。

调查一共有三个部分。

part 1

第一部分，你会被问到：

你认为下一届的美国总统会是谁？选项：A.希拉里   B. 川普

这样子的直接询问与媒体的民意调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下图是第一个问题在 11次调查中的结果。X轴是11次调查的时间点，包括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初选前后和三次总统候选人辩论等。Y轴是选择女性总统候选人（也就是希拉里）的百分比。可以看到，希拉里的支持率虽然在中间有些波动，但是总体来说还是缓慢上升的，在第三次辩论之后，更是接近58%。

(图片来自Malsburg教授原文）

下图是Real Clear Politics对于美国总统大选的预测。其预测的变化与Malsburg教授第一部分的调查基本吻合。

（图片来自Scienceblog，https://goo.gl/j2ymhw）

part2

第二部分，你需要做一个完形填空（没错，就是高考、四六级里面万恶的完形填空）。

The next US president will be sworn into office in January 2017. During the inauguration speech, the president will emphasize______ desires for the nation.

After moving into the Oval Office, the first thing ______will do is hold a staff briefing.

选项：A. she/her     B.he/him     C.they/their

在这个完形填空里，你需要选择一个人称代词，he/his or she/her。 题目里没有直接问你下一届美国总统是男还是女，而是通过一个句子填空，间接地让你表了态。如果你心里想的美国总统是女性，那么你会选择she/her；反之，你会选择he/his。

第二部分的结果如下，X轴是11次调查的时间点，Y轴是每个选项的百分比：

(图片来自Malsburg教授原文）

从第二部分的“间接询问”结果看出，选择女性人称代词的比例一直低于选择男性人称代词的比例。Ambiguous 的选项是指选择了没有性别指向的“they/their”的比率，而这个选项的比率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显著的提升。与此同时，选择男性人称代词“he/his” 的比率随着时间推移有显著下降；女性人称代词“she/her”的比率则没有显著变化，一直处在低位。

如果计算男性比率与女性比率之间的差距，这个差额一直是维持在10%左右。这个差额比起第一部分男女之间的差额稍微有提升。

这样的结果揭示了，潜在的性别歧视通过语言的选择呈现了出来。

有人可能会质疑，选择his还是her也可以撒谎啊，即便我选择了his，可能我心里想选的还是her。第三部分的设计，就能够解答这样的质疑。

part3

第三部分，你只需要读一个句子，但读法比较特殊。

句子的第一个单词会呈现在屏幕上， 只有你单击鼠标，下一个单词才会呈现，这样按一次鼠标读一个单词，每次只会呈现一个单词，直到整个句子读完。这样的方法叫做‘self-pace reading’。

通过self-pace reading’，心理语言学家可以测量每一个单词的阅读时间。也就是从当屏幕上显示了一个单词，到你点击鼠标显示下一个单词之间的时间，就是你这个单词的阅读时间。

Malsburg教授测量的就是在句子:

[The next US president will be sworn into office in January 2017. During the inauguration speech, the president will emphasize HER desires for the nation.]里， her这个单词的阅读时间。当这个单词换成了his，阅读时间又会怎样变化？

下图显示了第三部分的结果。Y轴是当人们读到‘she/he/they’ 时候的阅读时间（单位：毫秒）。阅读时间越短，表示越容易接受；反之，阅读时间越长，表示越难接受。

第三部分的结果显示，当这个句子里总统的人称代词是she/her的时候，阅读时间在2680ms-2780ms之间；如果总统的人称代词是he/his的时候，阅读时间大大缩短了300ms，在2350ms-2450ms之间。也就是说，人们更加倾向接受“总统是男性“这样的表达。

(图片来自Malsburg教授原文）

直接询问时可以说谎，完型填空时也可以说谎，但身体反应是说不了谎的。或许还有人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么有没有可能第三部分结果里呈现的性别差异仅仅只是人们观念里已有的性别差异，跟总统选举无关。

对此，Malsburg教授用了另外一套与总统选举无关的句子重复了第三部分实验，结果显示，在那一套句子里，用she/her还是he/his并没有显著差异。也就是说，第三部分关于总统候选人的结果里呈现出来的性别差异，确确实实是与语境“总统选举”有关。

结 语

民调有没有骗人？有，但也没有。Malsburg教授的三个部分的结果，呈现出来的是三种不同的“民意倾向”。问题并不在哪一部分的“民调”才是真的，因为三个部分的结果都是真的；问题在于哪一部分才能更准确地代表“民调”。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第三部分呈现出来的结果更加接近“真相”，因为第三部分的结果是基于人的生理反应（阅读时间）。

当然，Malsburg教授的实验并不是鼓励媒体以后做民调，就给大家发完形填空、测阅读时间，更多的是从语言学角度呈现了对一些社会议题不一样的解读。任你“口是心非”，科学家们还是能够从一些蛛丝马迹中还原“真相”。

Reference：

Malsburg, T., Poppels, T., Levy, R. (2017). The president will give her inauguration speech: Explicit belief and implicit expectations in language production and comprehension. Proceeding of 30th CUNY Human Sentence Processing Conference, Boston. 

（图文编辑：Ye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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