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野兽》海报(图片地址:https://movie.douban.com/photos/photo/2238467474/)
重木丨微思客撰稿人
有时候,我们通过幻想来讨论我们在日常规矩的生活中被禁止的问题,这个传统几乎可以追溯到所有文化起源时的神话系统.而在之后的演变中,分化出的一支便变成了我们为孩子们所准备的童话。
我们用这样一种充满隐喻、变形和曲折的春秋笔法来把真实的、可言说的、甚至是不可言说的世界都构建在其中,以此来给孩子们讲述在文化主流权力建构中被边缘和被排除的那些幽暗传统。在传统中,我们把童话看做是对于孩子道德教育的一种手段;在我看来,这一解释也仅仅是颇为狭窄的一部分。
《美女与野兽》是法国童话故事,它并非来源于我们今天所熟知的丹麦安徒生和德国格林兄弟的童话系统。它流传最广的版本是勒普兰斯.戴.博蒙夫人(Madame Leprince de Beaumont)于1757年发表的版本,但是它所采用的是一个更早,出自维尔纳夫夫人(Madame de Villeneuve)的法国故事主题。在本文中我们主要讨论的还是这部根据1991年迪士尼的经典动画版改编的真人电影。
一.Odd(奇怪)者
如今,我们笼统地把这部电影归于迪士尼传统的王子公主系列,但就如贝儿告诉城堡里的那些神奇灯盏和闹钟时所指出的,她并不是一个公主,而只是一个村子里的普通女孩。这里的“普通”是相对于公主而言的,而如果是与村子里的其他同龄女孩作比较的话,贝儿则始终是那个“奇怪女孩”(odd girl)。
电影一开始就用了一个大场景的歌舞来展现村民对于这个能识字,且喜爱看书和幻想的女孩的看法:“beauty but odd”,美丽但奇怪。贝儿的识字和爱看书使她遭遇村民的闲言碎语,甚至当她教一个女孩子识字的时候,遭到了恶毒的冒犯。这一场景展现的或许是这个故事诞生时的那个年代,法国村庄人民对于女孩识字的普遍看法,这就好似中国古代传统里对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基本看法。
另一方面,根据故事之后的发展和出现的场景所可能暗含的隐喻(在下文我们会分析)来看,对于女孩识字的恐惧应该和中世纪的女巫问题有关。做出这一推测的证据是,当村民们在加斯顿的怂恿下觉得贝儿父亲是个疯子,传播那些关于古堡、野兽和魔法的事情时,他们首先便想到了女巫。而当他们通过野兽送给贝儿的那面魔镜看到野兽的时候,整个场景迅速地变成一个典型的猎巫场面:被别有用心之人怂恿的不安村民在夜晚拿着火把聚集在村子的小广场上,磨刀霍霍揪出隐藏在他们之间的“疯子”和遭到魔法/野兽迷惑的人,并对他们做出惩罚——或许是因为这一故事体例,所以对于异端的惩罚并非传统直接的火刑,而是以一种颇为18,19世纪的手段来完成的——一起前往古堡杀死野兽。在这里,贝儿和其父就成了这场猎巫行动前的牺牲品。
中世纪肆虐的猎巫行动(图片地址:https://image.baidu.com/search/detail?)
无论是1991年的动画版还是这部电影版中的这个场面都颇为经典,且在很大程度上又是我们十分熟悉的。活在21世纪的我们已经知道了发生在20世纪的那些战争和无数冲突,而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希特勒的德国疯狂广场集会。在电影中,加斯顿是那个能言善辩,颠倒黑白是非的人,他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行立刻对贝儿父亲反戈一击,指责他精神出了问题,因此需要被关进精神病院。这个细节把我们从刚才假设的中世纪故事背景中拉了出来,因为精神病这一问题显然是18世纪随着医学科学的建立才出现的范畴。于是诬蔑贝儿父亲“发疯”便成了加斯顿最有利的武器,而促使这件武器起作用的是村民们脑海中绵延不绝对于野兽和魔法的恐惧,这里甚至还包括瘟疫。
电影版中对于贝儿的母亲故事作了增加,表明她死于巴黎的瘟疫。因此我们就可以想象,曾经有一场大瘟疫刚刚过去。而无论是在真实的历史还是那些虚构的故事中,伴随瘟疫出现的总是令人恐慌的巫术和一些不洁的东西。电影中那个乞丐老婆阿加莎虽然只出现短短的两场戏,但她就是那个故事开始时因王子太过傲慢而惩罚他的女巫。她如今幻化作乞丐的老婆,生活在村子里,但同样被人嫌弃。
在《美女与野兽》这个故事中,“odd”(奇怪,怪异)是一个颇为明显的主线,而我们发现这里的几个主要主人公能够被归属于这一类,即他们分享着相似的特点:和他人不一样;在某个地方会格格不入;拥有某种令人不安的力量……无论是贝儿还是野兽,他们都会因为自己的一些习惯、性格或外表而引起人们的不安。这个故事在展现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对于“异端”的排除,贝儿难以融入村子;野兽因为“非人”而难以融入人类世界。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贝儿和野兽是注定会相遇的,因为在这个故事有限的世界中,“异端”最终因为被压制或遭到直接地迫害而离开那些难以容于他们的群体,寻找属于他们的安全港口。对野兽而言,那座古堡便是安全之地,因此贝儿也必然只有在那里才能免于遭遇伤害,而得以保存自己。
在村民眼中,识字、爱读书和幻想的贝儿是个odd(奇怪的)女孩(图片地址:https://img3.doubanio.com/view/photo/raw/public/p2395033552.jpg)
二.外貌和内心的古老迷思
我们从来不会担心野兽会真的伤害贝儿,但我们却真实地知道加斯顿会是伤害她的那个人。但这两个男人(在这里,我们暂时不区分野兽的非人属性)都表现出了典型的表里不一:加斯顿风度翩翩,却实则极度自恋且粗暴无耻;野兽面目可怕,内心深处却温柔幽默。这种典型的人物塑造和他们所承担的义务就是为了表现那个颇为直白浅显的古老教训——相比于我们眼睛所见的外表,内心更重要。这也是《美女与野兽》这个故事自始至终被解读的最大内涵,我们以此来告诉孩子们,不能以貌取人。
但荒诞的现实却是,那些把这个道理告诉孩子的成人们却是最会以貌取人的人。加斯顿是不可能理解这个道理的,那些人偶般被轻易操纵的村民们同样如此。并且我们不要忘了,这个故事之所以能够产生的最开始同样是因为傲慢王子的以貌取人,由此才遭到了女巫的惩罚。
我们总是以貌取人,由此才引出了那么多的矛盾与冲突,而对于这个童话而言,也因此才会有了其后的故事。通过对于内心素养的注重,我们把对于一个人的评价从表层所观察到的那些元素排除。虽然在许多文化中流传着曾经几度颇为热门的相面术或面相学,但黑格尔在其《精神现象学》中曾专门有一大段文字讨论这一伪科学(在中国东汉末期,因为人物风评兴起,同样由此产生一门关于面向的学问)。所以归根到底,在外表和内心这二者对于一个人品性道德的判定中,我们普遍地认为后者更重要,或说是中心。因此,当我们用这一观点再来看野兽的时候,我们就会说,他更“像人”,而相比之下,有着英俊模样的加斯顿则是个的的确确的野兽。
我说因为野兽内心的善良而使得他更“像人”,即使我们都知道他本来就是人,但一开始的贝儿对此并不了解,因此这个故事的发展实则是十分小心翼翼的,至少表现在电影中是如此。当贝儿为救父亲而愿意自己留在古堡被禁锢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这只野兽曾经是人,那些被变成灯盏、闹钟、茶壶和家具的宫廷人员都把这件事有意的隐瞒,以希望贝儿能自己爱上野兽。在这里,有一点需要点明,即无论是作为观众的我们还是那些遭遇了魔法的宫廷人员,他们都知道野兽曾经是人,但重点是贝儿并不知道,因此在贝儿被告知那个故事之前,她是否有爱上野兽?如果有,那么这里就确实存在着人兽恋的可能。但电影中对此表现的十分小心,我们发现展现贝儿对于野兽的好感开始于野兽在雪地里救了逃走的贝儿,在那时,她已经从灯盏那里听说了王子的诅咒,所以她知道了野兽是人,而也只有当这个前提条件被满足的时候,存在于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才能开始。
加斯顿和野兽都是表里不一的人,并且他们二者形成对比(图片地址:https://img1.doubanio.com/view/photo/raw/public/p2395033709.jpg)
三.被遮住眼睛的爱情
之所以分析这些,是为了反驳一些恶意群体组织在这一点上大做文章,抨击这个故事存在人兽恋。我没有看过这个故事的文字原版,但就从1991年和这一电影版中的故事来看,贝儿和野兽的感情是在前者知道了那个惩罚之后开始的。这一点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不同,梁山伯意识到自己爱上祝英台的时候还不知道后者是女生,所以这个故事的前半段确实是同性恋故事。而在我看来,这并不是这两个故事的重点,在这里的重点是关于爱的问题,即并不是我们选择我们最终会爱上谁,而是爱(或说是催生爱的感觉)决定了我们会爱上谁。
就像《哈利波特》中那个关于魔杖和巫师之间最重要的一个理论,奥利凡德先生告诉哈利:是魔杖选择巫师,而非巫师选择魔杖。爱也是如此,我曾在分析2014年丹麦电影《疾走马丁》(Kapgang)时指出这一点,即我们说“爱情是盲目的”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它就像被蒙了眼睛的正义女神,而我们时常会在西方绘画中看到这样一种丘比特形象,他或是闭眼或是被蒙了眼睛,以此来表现爱的盲目性。
我觉得这是可能的,即梁山伯会爱上祝英台,而祝英台是男人。就像贝儿会爱上野兽,即使在她还未知道后者是人的情况下。因为按照我们上面对于外表和内心孰轻孰重的讨论,我们指出传统对于后者的偏爱,那么这一点其实是可以用在我们当下所讨论的这个问题上的,即相比于外表(且不仅仅只有外表,如果我们能够对此扩展,还可以在其中添加像种族、国籍和性别这些类型。注:我在这里未把物种这一类型列入其中,因为对于人兽恋这个问题,我暂时没有足够的相关资料来进行更深入的讨论;但我想指出的一点是,我们不能因为某种主观的情感厌恶而阻止或是决断的否认对此的进一步讨论,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偌大的世界上,是有人——且可能远远超出我们所知道的——对此有所迷恋的。因此,我觉得我们应该对其进行讨论。这同样是学术的责任),内心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而爱——以我们当下的有限所知——它就来源于心。
提香《维纳斯蒙住丘比特的眼睛》(图片地址:https://image.baidu.com/search/detail?)
爱情来源于心这个结论几乎出现在许多故事中,尤其是我们在这里所讨论的童话。在这个有趣的文学题材中,爱情这一主题的反复出现是值得我们研究的,而那些在之后被迪士尼改编成动画或电影的公主王子系列更是完美地展现着这一点。虽然这些故事的具体细节有所不同,但最终都大同小异地展现了爱情这一神秘力量,或说是存在对于我们理性所知的有限知识和由此塑造成的世界中的巨大力量。在诺兰前几年的电影《星际穿越》中,通过对时间的讨论而引入了爱这个概念,安妮海瑟薇所主演的女主角指出,或许只有爱能穿越时间而把处在三维和直线时间结构中的我们带入另一个地方,并且电影最终也实现了这一点。唯有爱能穿过时间和维度,给自己心爱的人传递消息。我们在这里遇见的同样是颇为古老的关于爱的看法,无论是古希腊还是进入宗教统治的漫长中世纪,或是由启蒙运动开启的理性时代,对于爱本质的认识,我们始终显得局促而十分有限。
这是一个难以讨论的问题,就像宗教中的上帝,他在我们的理性逻辑之外,所有对他的讨论最终都是无用的。在爱这个范畴中,我们似乎也遇到了相似的状况,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发明故事,由它来表现爱,并不是直白地说出它,而是极尽曲折之能事地通过各种手段展现它——某个部分,某次遇见,某个灵光闪现的一刻,但无论如何,它最终都只是冰山一角,但我们却总会模糊而朦胧地多次感知到那个漂浮不定的本质,但难以言说。
四.人与兽
在这个故事中,爱情发生两次,而其中一次是“诈和”,那就是加斯顿对于贝儿的迷恋,或是那些女生对于加斯顿的迷恋。他们的爱情我们只能把它定义为“迷恋”,因为它只停留在表面。女孩们被加斯顿的外表和魁梧的身材迷倒,而加斯顿则也是因为对于贝儿的美丽才紧追不舍,并且通过他和莱福的对话,我们进一步得知,他把贝儿当成自己打猎中的一只猎物(甚至可能是战争中敌人一方的女儿)来享受这样的征服过程,所以他的迷恋/爱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始终是自体型的,即他贯注在贝儿身上的力比多这个过程是虚妄的,因为他的自我早已经夺取了这些力比多,而成为他自己的对象,于是加斯顿爱上的只不过是自己。这一点在电影中他和镜子里自己的对话那一幕得到证明。他会且能够爱上的只有自己,他还停留在弗洛伊德所说的儿童自体性欲阶段,而不能正常的爱上另一个非我的对象。
另一方面,加斯顿十分像弗洛伊德所指出的本我(Id),它由本能驱动,受快乐原则影响,所追求的就是满足和享受,完全不受现实原则控制。在加斯顿和贝儿父亲进森林寻找贝儿而迷路的那段情节中,我们发现加斯顿的邪恶是如此自然,好似一种曾被压抑的力量突然冒了出来,而当莱福让他“深呼吸”之后,他又立即变得彬彬有礼而迷人。
齐泽克指出,这种彻底败坏和彻底纯真的独特结合就是本我的特性。而莱福则是那个可怜且软弱的自我(Ego)。自我产生于本我之中,但它遵循的是现实原则,并且是理性和道德的,但它却时时需要压制本我的猖獗和过分的欲望,另一方面它最终又不得不以曲折的手段去满足本我的要求和欲望。莱福就充当着这样一个角色,他完全被加斯顿控制,但又似乎只有他能让暴怒的加斯顿平静下来,但于此同时,他又必须满足加斯顿的要求,像不可为贝儿父亲作证或是阻止他鼓动村民去杀害野兽。自我是无法彻底控制本我的,它是本我的奴隶,并且它不时的谄媚着本我,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加斯顿和莱福的关于十分像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Id)与自我(ego)之间的复杂关系(图片地址:https://img1.doubanio.com/view/photo/raw/public/p2422378669.jpg)
加斯顿的形象在这个故事里颇为有趣,他代表着可怕的本我,因此他对于战争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痴狂。好像每当他想到战争中的虐杀和鲜血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快乐,从而使得愤怒暂时得以被压制。他代表着某种历史幽暗里的原始本能力量,这股力量并不会仅仅出现在一时一地,而是断断续续、或明或暗地出现在历史的各个角落。他是凯撒、拿破仑和希特勒式的领袖……而当加斯顿在鼓动村民去杀野兽的时候,他绝对的领导和具有煽动性的言论让我们在他身上看到太多这样的野心家形象。
另一方面,如果把加斯顿和野兽放在一起比较,便会发现这里存在着两种处于斗争中的男性气质。野兽原是王子,并且就像他对贝儿所说的那样,“他接受了非常规的教育”,他是西方传统的贵族,有着良好的教养,并且身上还存在着典型的骑士风范;而加斯顿,虽然关于他的成长背景没有多少交代,但我们可以想象,他出生平民,然后加入战争而获得荣誉。他的男性气质塑造于普通的民众阶层和战争中,因此暴虐和残忍,还有那一股我们都十分熟悉的大男子气。这一点同样表现在他对于自己外面和健壮身材的迷恋上。按照故事的结局,野兽的男性气质最终获胜,爱情也在这里得到保护。
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说西方对于爱情的观念正是起源于骑士,传统的浪漫小说最初也来源于此。骑士式男性气质曾一度在西方占据主流,直到19世纪的欧洲绝大部分地区,它演变成绅士式男性气质,而在19世纪晚期才被崛起的工人阶级男性气质取代。在加斯顿和野兽的那个时代,胜利的注定是骑士。
五.“死亡”和复活
在大部分的王子公主系列童话中,完满的大结局是最基本特征。这里看似同样在强调人们通过对于爱的坚持所必然取得的幸福,但我想或许并不仅仅只有这些。如果我们稍微留意,就会发现在这些大团圆之前都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死亡”:《白雪公主》中白雪公主食毒苹果而亡;《睡美人》中因手触纺锤而陷入沉睡;迪士尼动画电影《魔发奇缘》中,尤金同样被女巫刺伤而亡;在《美女与野兽》中,野兽最后也因为加斯顿的几次枪击而亡……这些形形色色的“死亡”或许是代表着某种重新开始的隐喻,即前一世的恩恩怨怨已经彻底结束,无论是来自于魔法诅咒还是需要证明的事情都已经完成,然后“复活”——大都来源于所爱之人的亲吻——以一个新的形象(新的我或新的模样)来面对自己所爱之人,并由此开始新的幸福生活。
所以这里存在一个停顿,即被诅咒的总是从死亡中归来的一个全新者,只有如此,爱的仪式才能完整,幸福的生活也才会成为可能。
野兽重新“复活”——变成王子(图片地址:https://image.baidu.com/search/detail?z=)
在贝儿对野兽的爱中,不存在我们担心的是否合适于她的幻想坐标这一问题。在贝儿读了那么多书,对外面世界充满想象和冒险的这些想法中,并不存在对于自己未来所爱之人形象的描述,所以她最终爱上野兽,所爱上的是他真实的模样——在这里,我们可以说就是隐于野兽面容下的王子。而加斯顿对于贝儿的爱则预设了前提,即只有当贝儿符合他的幻想坐标时,爱情才会成为可能,他才能接受她。
齐泽克指出,我们时常会错认或误认了Ta,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我们发现自己在这上面犯了错误时,爱可以迅速变成暴力。当加斯顿发现贝儿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个人时,他之前的那些甜言蜜语和殷勤立刻变得恶毒和暴力,他宣称贝儿被野兽迷惑,中了魔法,也应当关入精神病院。在这里——就如齐泽克所指出的——对于被爱者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被爱更危险、更致命了。
六.童话的隐喻与曲折
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发现对于异端的排斥手段是那样的僵固,千百年过去了似乎还是那些花样,即最为典型的便是“猎巫模式”:在一个我们塑造的恶魔形象下,有人被其迷惑而背叛了他们,这些人已经不正常的证据便是Ta与其他人不一样,即未按照他们生活的模式生活或是未按照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方式做某件事、说某些话、谈论某些问题和对于某个人的看法。这里总是存在被划出圈外的他者,而他者总是危险,因为他们无论是在道德上(宗教时期)还是生理心理上(医学时代)都是脆弱而容易被邪恶所引诱的。因此,那些识字能读书,希望出去冒险的女生是危险的,因为她可能由此带来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在这样一种存在“非我”的村庄、社会和世界里,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要随时做好消灭他者的准备。
在《动物庄园》中,被赶走的前任领导人雪球如今成了独裁者拿破仑的最好武器,既可以用它来吓唬一无所知的民众,也可以用它来打击异己。雪球成了笼罩在整个农场上不在场的可怕幽灵。它似乎变成了拉康所谓的“大他者”(Big Other)。
在《美女与野兽》中,野兽和他的古堡就是这样的幽灵存在,总有一天村民们会出现在他的门前喊着消灭他,因为他是那“非我”的未知存在。而就像我在上文所指出的那样,贝儿最终也必然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总会来的。这不是什么宿命论,而是贝儿本身对于村子村民的“异己性”。
美女与野兽(图片地址:https://img1.doubanio.com/view/photo/raw/public/p2397771598.jpg)
这是个危险的世界,即使在那些讲述给孩子们听的童话故事里亦是如此。或许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样,正是因为它是童话,所以更可能说出真相,说出那些我们成人已经无法言说,甚至在现实生活中已经被彻底压制,只能暗流汹涌的东西。童话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比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更为真实,我们在其中以层层隐喻与曲折讲述着、展现着自己的欲望,那些不受控制的肆虐本我和关于爱的神秘本质……当然,产生了这些故事的历史背景同样会时不时地在悄无声息中闪现。
我们说“衣冠禽兽”,我们说“人面兽心”,我们说“表里不一”……这些都是《美女与野兽》一直以来所带给我们的最浅显的启示,但在这些之后,还存在着十分丰富的故事等待着被讲述。我们总是在一开始就知道野兽最终会变成王子,公主和他会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我们似乎都未曾反思,为什么我们必须要事先知道这个结局?
(图文编辑:Yen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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