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蕃夫：英国教会了我批判性思考-WeThinker的财新博客-财新网

编者按：电视剧《小别离》引发了社会对于出国留学的讨论。为什么出国？出国之后改变了什么？这是很多想出国或者出过国的学子都会思考的地方。微思客特别推出海外留学采访系列，我们将会采访在不同年龄阶段出国、在不同国家留学的人，分享Ta们出国留学的体验。

第一站，英国。微思客特别邀请到特约撰稿人曲蕃夫和我们分享，他在英国的留学生活。

曲蕃夫| 微思客传媒特约撰稿人、本科毕业于英国约克大学政治、经济和哲学(PPE)专业，现居伦敦。热爱英国历史和文化，长期关注英国政治以及在英华人参政，英国保守党华人之友成员。

一、你是几岁来英国留学的？为什么选择英国？为什么选择约克大学？

我是二十岁来的英国，不算早也不算晚。我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是在国内参加了高考，也读了大学，因为我对大学时候读的专业（工程学）不是十分感兴趣，于是我在大二那一年转学到英国约克大学。

我当时在英国和美国两个地方之间纠结，但是因为美国不接受转学生，如果我想去美国的话，还要另外参加美国的高考SAT，而且美国的学制是4年，时间比较长。英国学制是3年，而且因为我当时已经在国内读了一年大学，我转学到英国不需要参加英国的高考（A-level）考试，于是权衡之下我选择了英国。选择约克大学主要是约克有我比较喜欢的专业。

二、你在约克大学的时候主修PPE，也就是哲学、政治和经济。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当时选这个专业的中国学生多吗？当时在学习上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PPE是英国比较有特长的一个专业，据我所知，在其他的英语国家当中开设这个专业的非常少。这个专业最早是牛津大学开发出来的，也非常出名，这是牛津的一个王牌专业。因为牛津大学不录取像我这样的转学生，而这个专业除了牛津之外，当时在英国最好的学校就是约克。当时考虑的是，既然牛津去不了的话，那么就去专业排名第二的约克大学吧。

我那个时候，选择这个专业的中国非常少。华人学生是有的，像我的一些同学是来自香港和新加坡，但是大陆学生几乎没有。当时在约克大学，我的前两届和我的后两届，都没有大陆学生能够从成功的从这个专业毕业。嗯，也就是说，在那3年当中，我没有来自大陆的师兄师姐，也没有师弟师妹，就是一个人在奋斗。

这个专业最大的困难，就是它的涉及面非常广。因为这个课程要求你对哲学、经济和政治这三个方向，每个方向都要有所涉猎。虽然说你可以在大二、大三的选课时对其中一个方向有一定的偏重，但是从大方向上来讲的话，不可能说哪一门我彻底不管了。而从学习的角度上来看的话，这3个专业在理念和研究方法学习方法上面是有一定的区别的。学习上比较大的困难是阅读量非常大。最开始的时候，刚刚来英国，英语也还没有到一个非常好的程度，理解的能力，辩论思考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强。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困难的。后来慢慢适应了，也就觉得也还好啦。毕竟还是自己感兴趣的专业。

三、很多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都会很苦恼毕业之后如何留在英国的问题。一般情况下，可能毕业之后找到个实习，但实习之后如果想继续留在英国积攒工作经历，这个似乎非常难。对于这个你有什么建议吗？你自己个人的选择又是什么？

英国留学生毕业之后难留下来，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这也是由于这些年英国对于毕业生留英政策的不断收紧。这个恐怕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所能够去挑战。这是英国的一个制度，这个大趋势是很难改变的。可能有些留学生也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想留下来，可能在毕业之后，国内或者是其他的国家有更好的机会，他们也就离开了英国。但如果你真心是想要留下来，那么往那个方向去努力，总还是有办法。积攒一些工作经历，无论是实习也好，还是真的能够找到一个工作，在这边再多工作一两年，之后再选择回国，总还是有一个很大的帮助的。

我当时是本科毕业之后，就来伦敦继续读硕士。那个时候的情况和现在不太一样，那个时候英国推出了一个叫PSW签证。就是无条件给毕业后的留学生两年的签证。我就是靠着PSW签证，然后找到工作留在英国的。之后我也自己创业，通过创业签证继续留下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PSW签证了，所以这样的一条道路，现在对于后来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借鉴的价值了。对于毕业生留英的政策，英国其实是希望能够让最好的留学生人才留在英国。当然，优秀与否，这不由你我来判断，这个判断是由用人单位，包括内政部，从他们的角度综合做出一个决定。不过，我还是坚信，优秀的孩子总还是可以留下来。

四、你觉得出国前跟出国后，你的思想上有什么变化吗？你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英国教会我最多的东西是批判性思考。这个有一部分是我的专业原因，也有一部分是英国本身教育体制的原因。它鼓励学生去批判性思考，尤其是社会科学这个方向非常明显。我觉得这应该是我思想中最大的一个变化。我想借用国内中山大学的校训给大家说明一下吧，这也是国内大学的校训当中我最喜欢的一个，给大家参考一下。“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这是孙中山先生引用《礼记中庸》的话。我觉得英国的大学、在英国的教育经历，包括生活经历，教会我最多的其实就是这10个字。

五、很多人对于英国人可能有一种刻板印象，就是英国人总是很有礼貌，彬彬有礼的，但同时又是虚伪的。你如何评价这样的说法？

我觉得在任何一个民族的任何一个文化当中，讲礼貌，总是一个优秀的品质。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没有任何一种文化，喜欢粗鲁的人。我觉得其实从文化上来讲的话，英国文化和中国文化更相似。就是英国人和中国人一样，也是很好面子。英国人不仅仅爱自己的面子，也顾及对方的面子。假如说其他不同文化的人来到英国，当你做了一些并不是十分符合英国人认同的一套文化或者价值的事情的时候，可能就会遭遇到所谓的英国人很虚伪，表面上跟我说话客客气气的，但事实上他心里并不认同。但是我觉得文化上的差异是需要慢慢适应的，然后争取去弥补掉这个文化差异。

英国还有很好的一点，英国人本身也是很包容的。尤其是受过比较好教育的中产阶级以上的英国人，他们对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包容是很强的。我们其实还是要做我们自己，但是礼貌在任何一个文化当中，都是优秀的品质。

除此之外，英国人其实也不乏对底线的坚持，我觉得这一点也是很可贵的。就是他们不会为了一些比方说短期的或者眼前的利益而去放弃自己的一些底线，我感觉这一点可能是当代的中国社会更加需要学习的一个点。比如说买票这种事情。在英国，买票是管的很松的，很多时候是靠人的一种自觉。在每个人日常生活当中，大家基本上是坦诚待人的。可能有些人愿意把这个事情解释成宗教，但是我倒不完全认同这一点，就是因为最后宗教内化成了人心，之后有没有宗教都一样，就是大家已经习惯了社会的这样一个规律规则，于是我们就按照这样一套规则来行事。有些人说英国人死板或者是轴，规则就是规则，规则不能改变，但我认为它其实是一种底线。

（主持人插话：我在英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觉得英国人给我一个很大的感触是专业性。在高校里面，这一点就体现的非常明显，就不管办活动也好，还是只是一个简单的博士生聚会，或者说大型的毕业典礼也好，你能英国人对于每个细节的关注，还有对礼仪的坚持。）

这样的一种坚持，我觉得其实就是社会的一套基本的规范。你是做这一行的人，你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你做你这一行，不仅仅是因为他给我多少钱，而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要把我这份工作做好，因为我的工作承担着他人，承担着社会，它都是有责任。一个普通的英国人也许并不一定会说出这样很大的一套道理来，但是事实上可能这个道理已经内化到人的心里了。

六、在学习以外的生活，吃喝玩乐方面，你在英国的生活是怎样的？听说英国人很爱去酒吧，这种酒吧文化，你习惯吗？

随着中国和英国的交流越来越多，在生活上倒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障碍。我们想要买一些什么，想吃一些什么，也都可以买得到。英国的大学宿舍基本上也都是有厨房的，做饭这件事情都是自己来解决的。哪怕你不愿意做饭也无所谓，英国人一定会逼着你，让你愿意做饭，因为他们做得实在太难吃了。像我现在生活在伦敦，只要你想，你就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绝大多数的东西。

英国的酒吧文化本身我还很习惯，也感觉挺不错的，很有趣。就比方说拿大学来讲吧，约克大学有很多学院，各个学院都有自己的酒吧，晚上不太忙的时候和同学一起下楼在酒吧里面喝一杯，聊聊天，聊聊学习，聊到专业，聊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然后到周末的时候一起看场球。

在英国，酒吧和夜店是分得很清楚的。酒吧基本上是比较传统的，大家在里面就无非是一张桌子聊聊天，喝喝酒，打打台球，或者一起看个球赛之类的。夜店就是那种蹦迪的地方。酒吧基本上在12点之前都会关门，夜店11点之前就不会开门，所以说这两个事并不搭界。夜店基本上吸引的都是学生，这个事就是大家如果有空的话就一起出去喝一下，聊一下，蹦一下，也没有什么，不伤大雅，不耽误学习，不耽误事，不耽误身体健康，就没有什么问题。

七、微思客之前转载过曲蕃夫的一篇谈英国脱欧的文章。你觉得脱欧对于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会有影响吗？

我觉得如果有影响的话，对于大多数的国际留学生来讲的话，应该是一个好的影响。因为欧盟学生的学费会上涨，欧盟来英的学习和工作的人数都会下降。人数下降的话，从找工作的角度上来讲，这对于中国学生其实是一个利好。当然，这个事情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观察和分析，现在做出预测，也是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不过对于大多数的同学来讲的话，如果只是来英国，比如说一个硕士，或者哪怕读3年的本科都好，脱欧这件事情在这几年里并不会对大家在学习生活上有太大的影响。如果你之后想要毕业之后留下来，那另当别论。

八、你对于想要来英国留学的学子有什么建议吗？

来英国留学，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当然是学好英文，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我觉得是在英文之外的。当然它跟英文是相关的，但是他跟你的英语水平本身能并没有完全对应的联系，不是说你雅思考了八分，就意味着说你一定可以深入的了解和体会英国的文化和制度。我认为更关键的是深入的体会和了解英国文化制度同时，养成自己思辨的精神。就是我们出国留学，并不简简单单是为了拿一个学位，或者说学到课堂上教给你的那些知识那么简单，肯定不只是这样，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从自己在海外留学这些年经历当中能够提升自己。

我们也要改变自己长久以来，在中国的一套教育环境之下，形成了一些比如不太好的一些习惯。举例子来讲，比如说中国的教育可能更多的强调的大家是记忆，然后服从，或者说是不出头。老师告诉你什么你就去记下来，课本上教给你什么，你把它背下来，然后你上了考场，拿到一个好的分数，而这种方式在英国的教育体系之下是不管用的，也是非常不被鼓励的。

大家要有养成发散性思维，要有那种辩证思考的精神，在课堂上、在小组讨论课上，要积极的参与，不要不说话，不要和一群中国的同学一起搞小圈子，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出国留学的意义就打了极大的折扣。到最后可能依然可以毕业，但是这一年的留学对你来讲，除了拿到一个文凭之外，你并没有得到什么。对于个人而言，花的时间，花的精力，花的金钱成本，就不一定十分的值得。

所以说，我认为我给大家的一个建议就是出来之后，既然来了英国，那么就争取让自己更加懂一点，更加了解一点英国，更加融入一些，哪怕你很清楚，最后自己可能最终的目标是要回国发展，或者去其他国家发展，但是在你待的这一段时间里，尽自己最大努力去融入，能够像英国人一样去思考，在课堂上面可以思辨，在小组讨论课上都发言，然后沟通，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出来，这很重要，这也是来英国留学比较大的一个意义所在吧。

九、很多在国内的人，或者已经来到英国留学的人，他们对于英国的了解，其实是来源于国内的一些新闻、公众号和微博。有时候这些公众号和微博未必能呈现一个真实的英国。我们如何才能了解到真实的英国？

我们在去看其他的媒体所传播给我们的信息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个人的偏狭在里面，这个难以避免的，这个是所有媒体都难以避免的，只是一个严重性程度的问题。但是如果你想了解英国，最关键的一个方式当然是通过英国媒体，并且是通过英文的媒体，而不是通过中文媒体。因为只有这样你看到才是一手的资料。

不管你刚才提到的国内的新闻也好，微博也好，公众号也好，它们所发表的文章的来源基本上也都是英文的。他们只是一个二手的新闻传播者。你如果真想要去了解发生在英国的一个事情的时候，最终还是要借助一些英文媒体，比如说像在英国来讲的话，BBC、泰晤士报或者the Guardian卫报，就是像这样的一些主流的媒体，他们所传播出来的信息，我认为可行性和全面性还是比较强的。当然了，这些英文媒体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并不完全能够关注到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因为他报的很多东西其实只是英国人所感兴趣的一些东西，我们并不一定完全的感兴趣，这个是一种文化差异。

大家在看这些英文媒体的时候，有时候感觉信息比较多，你可能会花大量的时间才能读到自己想要看的一些内容，而看中文媒体或者公众号会比较快，比较省时间。但是，我的建议是，大家还是要选择一些负责的公众号，例如像微思客这样的。（笑）

（采访结束）

采访：元嘉草草

编辑：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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