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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最近,韩国电影《釜山行》掀起讨论热潮,有人认为此片一出,韩影再度甩开中国电影至少十年,亦有人认为对《釜山行》的夸奖有吹嘘之嫌。本文作者宗城从《釜山行》结尾的处理说开去,分享他对于这部商业电影的看法。文章默认大家已经看过本片,为了更好参与讨论,小编难免要补一句:资源B站有。

     作者:宗城 | 微思客传媒撰稿人

        如果小女孩和孕妇被军队射杀,我可能会对《釜山行》较为失望。
        一般而言,韩国商业电影有两种套路:
        一,在黑暗中寻温暖;
        二,将黑暗进行到底。
        前者如《七号房的礼物》、《辩护人》,后者如《杀人回忆》、《恐怖直播》。一部电影使用何种套路,视整部电影的基调和伏笔而定,逻辑不求无懈可击,自圆即可。《杀人回忆》不走温情路线,不是为了让结局尊重现实案件,而是因为整部电影顺下来,突然温情会令人感到违和;《七号房的礼物》不必将绝望进行到底,强行的绝望无法深深感染观众,反而有沦为导演和编剧“自嗨”的风险。
        《釜山行》的价值观是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人性的阴暗面是为衬托云翳中的光芒。因此,它的套路近乎第一种。
        孕妇和小女孩象征善良、希望、怜悯和弱势力群体,孕妇将来要抚养下一代,她本身是一位女性,小女孩年纪尚小,还没有过多沾染成人世界的污浊。所以泰坦尼克号要下沉,孕妇和小女孩也是被号召保护的对象。正因如此,导演安排她们走到最后。再说小女孩的父亲,男主角石宇。他也曾自私,也曾犹豫,但良知未泯,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虽然逃不过异化,但主动跳下火车的一幕是美的。无论是画面、配乐还是穿插的回忆,都流露出导演对这一人物的同情和正面肯定。
        金常务是一个反例。它为求自保,抛弃幸存者,并且屡屡推人作为诱饵,引开丧尸,从而让自己逃脱,可为了服务影片弘扬的正能量,他终究会被丧尸咬中腿部,在与男主的搏斗中掉下火车。镜头语言对于他的刻画明显是含批判意味的。同理之于害怕被感染而拒绝男主等人进入安全车厢的诸乘客,老妇人对他们暴露的人性之恶忍无可忍(老妇人的姐姐被异化正是由于他们的阻挠),于是主动为已经异化的姐姐和众丧尸开门,大家一死了之。
        刻画人性之恶不止韩国一家,无论是电影还是文学作品,揭露人性之恶一直是各国文艺作品的一个大主题。日本的《罗生门》、中国的《狂人日记》、美国的好莱坞末日电影,还有帕索里尼等一众老愤青,无不流淌着恶的浊流。毋宁说末日题材、怪物题材,本就有讽刺人性的传统,比如韩国人自己拍的《汉江怪物》。否则,只是莫名其妙涌现一票变异人,互相厮杀天昏地暗,群演打得不累,观众看着也得累。
        于是乎,怪物出现总是有原因的,原因往往是人类造成的;暴动蔓延总是有原因的,原因往往是政府的懒政和权贵的愚蠢;结局只活下几个人总是有原因的,原因往往是小空间内部的幸存者相互猜忌,自私使然。君不见变形金刚屡屡摇头,感慨小小的人类为何总不信任自己。一言以蔽之——末日都是人类自作自受。
        因此,韩国电影,又是末日题材,不牵扯人性,不讽刺官方才是怪事。人性往往很难一分为二,善与恶从来不是泾渭分明。《杀人回忆》中宋康昊饰演的小镇警察,可以锲而不舍地追捕真凶,也不时气上心头暴力执法;《恐怖直播》中河正宇饰演的广播主持,追名逐利心浮气躁,但在危险中又能临危不乱,还有一丝对小人物的同情心。这样的典型人物,在《釜山行》中就是男主石宇和男二尚华。两人都非高大上的完美人物,前者有小心眼小自私,后者对陌生人出言不逊,但两人在丧尸面前又都显现自己勇敢、温情,甚至不惧牺牲的一面。都说韩国电影擅于刻画人性,注重主要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也许是原因之一。
        回到对结局的探讨。
        持枪的狙击手望见隧道内有两个人影——小女孩和妇女,他犹豫不决,请求上级下指示,上级冷冷回复一句“射杀”,好在这时候小女孩唱出歌来,歌声感动了观众,也无意中证明了自己并非丧尸,因此狙击手没有“射杀”。狙击手不射杀是合理的,即便没有歌声,狙击手也完全不需要急于射杀。
        反对的观众可能会说,小女孩和妇女从丧尸群中死里逃生,天晓得她们是否被感染,釜山的百姓人人自危,为了顾全大局,狙击手有理由射杀,射杀了,也符合韩国商业电影绝望的路数。可是,依照《釜山行》的线索,我们会知道,这部电影中的丧尸并没有强大到距离百来米就能构成威胁的地步。并且,被感染的人类短则十余秒,长则几分钟,就会异化,也就是说,这种病毒(姑且称之为病毒)的潜伏期非常短。试想一下,如果小女孩和妇女走出隧道仍然和常人无异,不就直接证明她们并未被感染吗?更关键的一点:影片中的丧尸在黑暗中行动力极差,近乎于失明!这也是为什么隧道前只设了路障,隧道后狙击手寥寥,隧道本身就是一道防线。因此,狙击手完全没有必要在两人还处于隧道内就扣动扳机。丧尸的设定决定了,狙击手完全可以视两人走出隧道后的神态行为再做决定。
        如果狙击手扣动扳机了,导演和想要拥抱绝望的观众过足了绝望瘾,可然后呢?一方面,如上一段所分析,逻辑无法自洽;另一方面,背离了整部电影情节和伏笔所依附的价值主题。即便杀死了孕妇和小女孩,这样营造的绝望也只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经不起回味。
        私以为,黑暗隧道中小女孩的歌声是一个高明的处理。首先,歌声为狙击手放弃射击,孕妇和小女孩平安出来提供了合理原因;其次,这是文艺作品中惯常使用的“呼应”,小女孩的歌声呼应了开头父亲对她的询问(为什么不唱完这首歌),也是小女孩怀念逝去父亲的一种方式;最后是情绪上,经历了一连串丧尸的追击和人的异化,观众看到后面,心理上已然有一种对恶意和悲情的倦怠,小女孩治愈的歌声,也无形中抚慰了观众心灵,让观众紧绷的弦找到一个合适的点放下。从商业电影对于观众的情绪把控上来看,小女孩的歌声也是点睛之笔。
        其实,我猜想影片还能有另一种收尾方式——以男主的自我牺牲,孕妇和小女孩孤独地乘车远去结尾,画面背景是幽深的隧道和象征希望的釜山市。毕竟,男主在异化之际主动从火车跳下是影片的一个情绪高潮点,而孕妇和小女孩乘车远去,不交代狙击手是否开枪,也是一种处理上的留白。
        坦率而言,《釜山行》并没有给我以惊叹之感,尤其是在与《杀人回忆》、《恐怖直播》、《迷雾》、《雪国列车》等相似影片的对比之中,《釜山行》的模仿痕迹和急于表露的“社会象征意义”让我多少与其渲染的“氛围”保持距离。归根究底,它依然是一部具有明显韩国商业电影气质,承袭经典韩国电影路数(比如隧道的喻意、列车的设定、幸存者的争执等)的作品。他的成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完成的。但是,《釜山行》可以自圆的逻辑、饱满的情绪渲染、富有特色的人物和最后高明的“歌声”,让其足以跻身今年的东亚电影排行榜的前列,也让观众有理由献上掌声。说到底,一部聪明地运用成功经验的商业电影,圆满地讲好一个故事,在这个急需故事的时代,它完全有理由成功。
 
(图文编辑:陈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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