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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书展“归来”| 听严歌苓讲“从读书人到写书人”

图文/笪然

7月18日,三号风球的疾风骤雨丝毫没有减退香港书展的热度。当天傍晚,著名女作家严歌苓现身香港书展,作题为“从读书人到写书人”的演讲。由她的长篇小说《陆犯焉识》改编的电影《归来》刚刚热映,当日讲座场面格外火爆,逾千人争睹名作家风采。

■ 读《拜伦传》,让我拥有“铁一般的意志”

严歌苓说自己很幸运,出身于书香门第,在她的家庭里“读书是一件特别自然的事”。严歌苓的祖父是留美博士,父亲是作家,她的家里“四壁都是书”。四岁时她很自然地打开一本《唐璜》,虽然还不怎么识字,但是书里的插图和爱情故事,让她懵懵懂懂地一头扎进了读书的世界。

虽然年幼的她还不能完全读懂书中的故事,但只要有趣,她就很感兴趣。她回忆自己当年读《红楼梦》时,“读到宝玉和黛玉就很好看,而那些道士什么的我就不爱看。实在嚼不烂,那就生吞下去好了。”

而真正对严歌苓的价值观产生重要影响的阅读,则是在她从军时。12岁时,严歌苓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成都军区文工团,成为了一名跳红色芭蕾舞的文艺兵,十五年的从军生涯也就此展开。然而从军之后,军队却面临着文学的断粮。“平常只能读读《毛泽东选集》,闲下来时总觉得缺点什么。”

严歌苓随即饶有兴致地聊起当年“桃林偷书”的故事。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和战友在桃林后的仓库里发现了很多外国小说和人物传记,由于长期闲置,书本已经发霉变软。然而她和战友却眼前一亮,灵机一动,把书绑在腿上,再用宽大的军裤遮住,一路小跑偷回宿舍里。就此,开始了一场“偷书之旅”。为了掩人耳目,严歌苓还特意将这些“闲书”的封面撕掉,换上了其他的皮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严歌苓接触了对她一生有重要影响的《拜伦传》。在她看来,拜伦拥有“铁一样的意志”,是一个为理想战斗一生的勇士。直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拜伦的坚毅与自律依然激励着她。“这三十多年来,我每一天都会坚持坐在书桌前创作,每一天也都会产生前一天不能预期的故事片段。这种内在的自律,除了部队生活对我的历练,最重要的信仰是源于《拜伦传》。”

这份来自读书的信仰,让严歌苓拥有了超于常人的执着。在哥伦比亚艺术学院读书时,她坚持一天十四五个小时的阅读,常常坚持把一个作家的作品从第一篇读到最后一篇。“小时候我们只知道甜是好的,长大后吃到苦和辣,才发现苦中作乐,才是一种极致的快乐。”如此执着,也深深影响着严歌苓的写作。

读书多了,说不定就成了写书人

 “好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但我不会每个都去写。只有当一个故事背后有了超越故事本身的意味,我才会动笔去写。或者当一个故事,我听到很多年之后,却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老是在想它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有必要把它写下来。我相信,譬如曹雪芹,如果他当初没有看到红楼梦背后有一个形而上的故事,他是不会去写的。”

严歌苓还提到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故事》,“马尔克斯所有故事似乎都来源于他生活的小镇。在这本书里,他几乎提到了那个小镇上的每一个人,这些人物经过他的文字处理,最终成为了他的《百年孤独》。作家在读了很多故事之后,才会懂得如何选择题材。”

严歌苓说,一个人读书多了,说不定就成了写书人。读书让她渐渐明白,作家是如何从原始生活中取材、抽离、提纯,最后形成自己的作品。读书是可以让一个人成为作家的。严歌苓谈及自己的写作历程,坦言最初也是在阅读中不断模仿,直到后来渐渐升华,才形成了有个人风格的作品。

在严歌苓看来,读书本身是个很好的精神功课。不求功利,每天坚持,哪怕只读半个小时,久而久之,个人的气质和素养便会渐渐累积。对于“好书”,她的定义是“你没有想过取得回报的,能沉潜身心的,就是好书。”读书人是自由的,沉浸在书中的时刻,会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读书是心灵的避难所”,严歌苓如是说。

但作为写书人,严歌苓也承认,创作者往往又是最脆弱的。她在写作过程中也会遇到极端黑暗的阶段,很多时候会“想撞墙”,觉得整本书都是败笔,觉得自己“江郎才尽”。“每到这样的时刻,我总是会跟我先生一边喝红酒一边哭诉,絮絮叨叨地说我怎么可以写得这么臭。我还会拿出以前的得意之作出来看,比如《白蛇》和《扶桑》,看完之后再全盘否定正在进行的创作。”

热播电影《归来》的原著小说《陆犯焉识》,在创作过程中同样经历过这样的阶段。严歌苓表示,“这是我花了最大心力去完成的创作,所以写作时也最痛苦。直到编辑催着交稿时,依然有种要烧掉书稿的冲动。”交稿前一天,她又通读了一遍,还是感觉“粮草不足”,于是又苛刻地删除了十万字。

也许,正是这种“不自信”,激励着严歌苓不断探寻艺术创作的精准与深度,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

与影视合作之后,我反倒期待更自由的创作

“你们觉得《陆犯焉识》能拍电影吗?我自己看是不大可能拍成电影的。四十万字的小说,最后透过一扇小窗户,让人想象经历了什么才有老夫妻一段重逢,这是非常妙的点子。”严歌苓谈及与导演的合作时表示,其实她的作品具有很强的“抗拍性”。很多非常抽象,非常写意,很难被拍成电影。

对于早前热议的张艺谋改编作品《归来》,严歌苓笑称原本觉得这部《陆犯焉识》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拍成电影,“但老谋子决定买下这部,最后那三十页是他最感动的”。就这样,从《少女小渔》《天浴》《扶桑》到《金陵十三钗》和《陆犯焉识》,严歌苓的作品被一次又一次地搬上了大银幕,并获得了各界的认可。

“大概是我写作非常重视视觉,要让人看到形状、颜色,有触感、有气味,所有东西我都要把质感写出来。可能是这一点让导演感觉到,它好像已经在那儿了。”

当谈及合作最默契的导演,严歌苓不假思索地回答:“陈冲”。“跟张艺谋合作,给他写了两三稿,当中保留下来的不是特别多;跟陈凯歌合作,写了七稿,每个版本都能在电影中看见;跟陈冲合作是另外一个极致,基本没有改,都按照我的剧本来。”

如今,严歌苓大部分作品的电影版权和电视剧版权都被卖出去了。然而,她现在最怀念也最期盼的却是与影视尚未亲密结合的状态。“从容地选择题材、准备题材,一直到从容地写出来。而当下,这种从容正在失去。我准备捍卫我的自由,文学写作的自由。”严歌苓说。

今年1月,严歌苓刚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妈阁是座城》,讲述澳门赌徒的故事。另一部讲述高考生情感生活的《老师好美》,也即将出版。“我开始对中国内地当今的生活感兴趣,惊心动魄的故事挺多的。”严歌苓笑谈着,眉眼之间流淌出书卷中沉淀的优雅。

★本文首发于2014年7月20日的“微思客WeThinker”微信公号(wethinker2014),作者系微思客“细味”版块编辑、香港大学金融法硕士笪然。如需转载,请附上本说明,并附上本网页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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