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些温暖和阳光的中国口号

牛道伟

在中国，古代的战争从未缺少过口号，无论是天子对叛乱诸侯的征伐，还是百姓对暴君的起义，总归要师出有名，待两军对垒之时总要喊出口号，这些口号就要有强大的号召力，合乎正义，顺应民意，从而军民一心，才能所向披靡。

众人皆知武王伐纣之事，其口号或许不可考证，但无外乎是“顺乎天意，为民除害”云云，显然此等口号反应非同小可，凭借此口号，纣王失信，各个诸侯反叛群而攻之；陈胜、武广揭竿而起，拉开反秦之序幕，虽为一介布衣，但也能甩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不曾使秦朝灭亡，但却能动摇秦朝之根基；三国诸葛七出岐山之征伐曹氏，也要抛出“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以正统姿态伐征魏国，同仇敌忾，士气昂扬；徐敬业讨伐武后，骆宾王一纸《讨武檄文》“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更是意气蓬发，酣畅淋漓，虽功败垂成，但足以后人乐道。纵观这些口号，或义愤填膺，或雄心壮志，或同仇敌忾，或悲壮凄凉，虽战士和百姓未必知晓其深明大义，也难以全然领会统帅之意图，但甘愿为国捐躯、为顺天意而死，也算死得其所。然而这些的口号也只不过随着朝代更替而重复着的又一次历史再循环罢了，于社会文明之进步，往往徒劳无益。

中国进入近代后，此时的口号已转变方向，可能是政治意图，也有可能是国家策略。末代清廷经过两次鸦片战争的洗礼，国门才开始打开，为挽救局面，实行改革，后称“洋务运动”，此时的口号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然而在此口号下的“洋务运动”并未实质改变中国落后之面貌，因为即使在亚洲建了一只庞大的北洋海军，仍在甲午中日战争中不堪一击，几乎全军覆灭；继而清末民初，在那风雨飘渺的时代，孙中山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虽有仿效古时征讨之意，但却明显带有民族主义之倾向，政治意图也清晰可见。

解放后的中国，口号更多的是成为了一种国策，其数目不胜枚举。六十年代大跃进时既有“三年超英，五年赶美”的口号，又有“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之类口号，在这浮夸风的发酵下，最终酿成了一场饥饿席卷大地的悲剧；文革爆发时，口号一个高过一个，诸如“打倒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结果国内十年间社会秩序混乱不堪，文化遭洗劫，民不聊生。

改革开放之后，口号也随之进行转型，但口号作为国策的本质没有转变。既有“无论是白猫还是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的论调，也有“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等口号，都只不过是为大力发展经济做动员罢了，效果上讲，使人民经济生活水平有所提高，然而牺牲的环境和资源同样不可估量，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更重要的是金钱在腐蚀人民的信仰，一种为了金钱与权力，铤而走险，在所不惜的思想蔓延开来。

当一种口号成为一个政治家的谋略，或者成为一种国策时，民众常常缺少应用的判断，往往会迷失自己，经常会出现一呼百应，凡能打到的打到之，不能打到的动摇之，结果激进革命派摧毁了清朝贵族本来和平变法的立场，又难与民众达成共识，继而造成政治精英与底层人民的断层撕裂，中国陷入几十年的混乱在所难免；又当某项国策口号极力宣传时，垄断的资源会集中所有力量使其发展到一个极致，或者陷入头脑发热中，或许堕入无序暴力中，又或者沉入纸醉金迷中；中国的口号从一个转变成另一个，社会恰恰就会从一个极端又走到了另一极端，灾难总是尾随极端之后。中国历史的发展从来没有及时的刹车机制，往往是灾难已经酿成，才忽然醒悟，是不是应该调头了。而今，“中国梦”已在路上。

相比之下，我更欣赏另一种口号，这种口号是为人类的思想解放运动提出的。欧洲启蒙运动提倡人类解放，争取个人自由，虽然我们错过了那个时代，但在民国时期我们同样看到了影子。民国初期，在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冲突下，文化冲破两者之壁垒，相互融合，绽放异彩。学术上采取“兼容并包，百家争鸣”，新文化运动上展露出了胡适、鲁迅、陈独秀、李大钊、周作人、钱玄同等运动干将，又有国学代表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章太炎、辜鸿铭、刘师培等等，更有后期的民国大师不计其数；提出拥护“德先生和赛先生”即“民主与科学”的口号，矛头直指作为封建专制理论支柱的儒家思想，各种救国之道的主义随之来到中国，于是我们知道了无政府主义、过激主义、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等思潮，虽然主义甚多，但却让人明白、了解了思想的宽广无界；继而提出大学"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于是各种大学应运而生，学术成绩斐然，震动寰宇，既有有著名公立大学如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国立中央大学等等，又有著名教会大学如燕京大学、辅仁大学、圣约翰大学等等，同时间的私立大学，如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厦门大学也是声名大噪。

在那样包容和多元的时代，口号不再作为一种政治谋略或者国策，也不在为个人或政府服务。她本来就不那么面目可憎，而她此刻降低姿态，成为指导人类思想解放的指明灯。在那样辉煌璀璨的时代，民众追求着光明与未来，社会已不是万马齐喑，而是不拒一格降人才。

悲观的是，今天仍是口号泛滥的时代，这些口号不是极端就是空洞，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更不要谈给予什么光明了。甚至还能觉察到的文革暴力式的口号时不时的出现，时刻可能把我们拽进深渊。此刻，我期盼着出现一点温暖与光明的口号，让民众向着温暖更进一步，逐渐走向着光明，在她的呵护与陪伴下，继续奋进探索。

（图文编辑：刘彪）